有所爱,不摘星。

【荼岩】-衍

壹-相遇

我是从行人的口中才打听到我现在身处的城市名为燕坪,和以前走过的那些城市相比起来,除了口音有差别之外并没有多大变化,不过若是硬要找出一丝不同的话,那就是站在这片土地上让我有一种莫名的感觉。

像是离家千里终于凭借翅膀归巢的雏燕一般。

——一个莫名的比喻。

我自认为自身本应是不应该存在于世的产物,毕竟像我这么大的孩子现在都应该老老实实的窝在所谓父母怀中犯着蠢,又或是拥有一个充满了玩具的房间,在里面开开心心的度过每一分每一秒,而不是像我这个狼狈样子,不知道已经周转了几个城市,也不知道究竟应该回到哪里才是家,我唯一能做的只有不能停歇的前进,吃着被好心人施舍的百家饭,忍受着旁人像是在看垃圾一样的目光,独身一人在大千世界寻找我的“家”。

世人并非皆是博爱,虽说流浪在每个不知名的城市时,运气好的话还是会好心的人施舍我点东西,但也不过是因着我身为社会最底层的人物太为弱小,在我身上能找到高高在上的感觉,而有一部分的人无法反抗上位,悲愤难填,则是将自身的不甘施加在比他弱小的人身上。

我承认我能活到现在是个奇迹,因为自身恢复能力强的有些非同寻常,所以才能导致拥有比其他被欺凌的弱者更加充沛的逃跑时间,有更大的机会避免轮番的欺辱。

若不是上一个城市给我的记忆太过冰冷,我大概是不可能会这么快来到这里。

专挑不会引人注目的位置悄悄走在这个新的城市将近半天,勉强算是能记住几个未来食物来源的地点,在一个位置偏僻的死胡同决定先歇一会。我并不讨厌黑暗,虽说正常的单岁孩子在没有光的地方会嚎啕大哭,但这个定理并不存在于我的身上。

我没有任何名字可以喊一喊,就算喊了也只能换来一盆冷水或是一顿暴打,久而久之,心中仅存的希望也就彻底和我说再见了。

这种昏暗腥臭的角落最大的来客除了我这种人还有许多老鼠,耳朵听见了细微的响动,我顺着声音来源望过去,这只的块头不小,正用渺小的爪子掏着一个不明内容的袋子,发出细碎的声响,正当我纠结要不要抓住它当个午饭的时候,这只可能作为我的午饭的东西被一只猫给扑倒,成为了他的午餐。

——心莫名的有点疼。

这份纠结并没有持续很久,因为我听见了有脚步声接近此地,那只猫显然也感觉到了,叼着老鼠头也不回的跑远,我懒懒的抬起眼皮瞄了来人一眼,撞进了一片青空。

对方见到我的表情跟见了鬼一样,漂亮的蓝色眼睛里满是惊悚的意味。

——说起来我这个样子的确跟个鬼似得……

他身上的风衣整洁干净,看上去也应该是三十多岁的成人,长相也很好看,但我见过更多长得不错的人用拳头代替愤怒粗鄙的砸在我身上,恢复力再好身体还是会疼上好几天才能离开。

这个人又能给我什么。

但事实告诉我,在未来这个人还真是把他能给出的一切都给了我。

那时我八岁,流浪了数个城市,最终是在燕坪这个地方被一个名为“神荼”的陌生男人给收养。

贰-飞蛾

只是凭着那个只见过一次的男人一句“跟我走”便是屁颠屁颠的跟了上去,这种身体条件反射让我有点想哭,但又害怕会惹得他不快硬生生憋了回去,一个长得出色的男人后面跟着一个脏兮兮的小乞丐,这个诡异的组合定是最为引人注目的,不出所料,一路上我都在经受那些行人厌弃鄙视的目光之中,甚至有的直接跟神荼搭上话说我居心不良,要把我送到警察局。

神荼一直走在我前面,我也看不见他现在的表情是什么样的,只见那个多管闲事的男子表情变得很是生动,悻悻然缩了缩脖子,嘴里嘟囔了几声“不识好歹”便转身走人。连我这个距离都能听到那句话,神荼不可能听不见,但他没有任何反应,只是侧头简单的跟我来了句“跟上”,便迈开步子继续走,连背影都显得无比潇洒。

有了之前那个人的教训,周围的人也就收回了目光,但还是若有若无的将视线扫过来几眼,只不过不是看我,而是看神荼。

以前似乎是为了消遣时间,在哪本不知道名的废弃杂志上看过一句话,具体内容我已经不记得了,但大致应该可以概括为成熟的男人魅力更大,吸引的女人也更多。

那时我还不清楚是什么意思,但现在看到了神荼我就明白那句话究竟想要向读者表达些什么了。

一路上顶着这种目光,有好几次我都准备趁着神荼不注意的时候转身就跑,但往往刚转身还没等迈开小腿跑走一步,下一秒就被神荼扯住了衣服动弹不得,试了几次发现这种办法不好使便放弃了抵抗,乖乖的跟着神荼走到了他的目的地。

他家里很干净,干净到除了必要的家居以外什么都没有,地上瓷砖一尘不染,我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又看了看室内,迟迟不愿迈进去一步,害怕污了这份干净,我认为这样的举动应该是正确的选择,但神荼都已经换完鞋发现我还呆在门口时眼中多了一份不悦,吓得我连忙又后退了几步。

许是看我一脸惊恐的样子,神荼的脸上貌似浮现出了懊恼的意味,蹲下身子向我伸出了手,之前还面无表情,下一秒就对着我勾起了嘴角。

“过来。”

——糖衣炮弹。

先用笑容迷惑,等抓到了猎物便是毫不留情的撕碎,这种情况我见过太多,也长了不少记性。

可看着这个样子的神荼,我倒是情不自禁的凑了过去。

结果就是干净的地面就这么被我弄脏了,我不敢乱动,就站在门口的位置,而等神荼放好了洗澡水便把我推了进去,关好门。

——应该是想让我洗澡的意思。

身上的宽大衣物早就不记得是从哪捡的,上面沾染的东西使得它发出难闻的气息,我把它堆在了角落,身上也全是脏污。浴缸很大,里面放好的水也是温度适中,泡进去很舒服,但我尚且没有闲心享受泡澡的过程,我现在满心想的只有把自己弄干净。

——不想以这样难堪的姿态面对自己的收养人。

——或者说是不想被抛弃……大概?

浴缸旁边的架子上挂了一件衬衫,要比我的体型大很多,之前也没见这个屋子里还有其他人,自然也不可能会有小孩子的衣物,那这应该就是神荼的衣服。

——卖火柴的小女孩于最后的火焰熄灭之际死在了森寒之中,怀着可悲的梦想永眠,终被冰雪所覆盖。

我是不应该这般没有防备的跟了过来的。

等我穿好衣服出去,神荼已经把门口那里留下的脏污清理干净,正坐在沙发上摆弄他的手机,听到声音抬头看向我时脸上又出现了那种像是见了鬼的表情。

“你叫安衍。”

他盯着我看了良久才告诉我这么个名字,说罢像是松了一口气一样把手机随手一放,也不在乎会不会摔坏,直接走过来蹲下身子,与我处于同一视线平面,又盯了我良久后深沉的叹了口气,将我拥入怀中。

“回家了。”

——或许愿望可悲,但为了更加接近那一瞬间的光源不惜放弃一切。

——飞蛾扑火罢了。

这个人身上一定是有种魔力,所以才让我忍不住的想要更加接近一点。

“妈。”

余光之中我看见神荼的眉角小幅度的抽了几下。

我并非男女不分,只是突然想要试一试叫一声母亲之后他会是个什么反应。

——下意识的恶作剧罢了。

叁-愿望

活了八年,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名字,这一点让我很开心,但我并不会显示出来,就算是把自己反锁在衣柜里一整天我也不会笑出声。

可能是平常就没有什么人来做客,反正在收养了我的那几天神荼家里是一个客人都没来过,反正我对外人的好感度为零,情愿跟着神荼安静的学习我错过了那么久的知识。

神荼的教学方式简单的干脆粗暴,先是丢来一本汉字拼音教学让我好好学习基础,然后自己也不过来教导我,走进书房一呆就是一天,除了中午还会记得出来给我做饭之外,其他时间根本不会出来一步,我不清楚神荼究竟在干什么,他也不允许我闯入那个房间,我便是只好将注意力全部集中于面前的书本中认真学习。

我并不认为我是天才,但我确确实实是只看了两天便学会了那本基础汉字拼音学,那些所谓的知识就像是沉浸在了大脑深处不被发觉之地,而在我重新希望掌握它们是就算是彻底唤醒了这些,使得之后的学习也是顺畅无比。

神荼也错愕于从来没有接受过教育的我接受能力会这般快,但很快就面对了现实,过程不超过五秒,之后又简单的教了我如何使用电脑,紧接着他家里看上去就尘封已久的笔记本电脑就正式换了主人。而在得到这东西之前神荼特地帮我清理了一下,光看神荼处理那些积落的灰尘便能想象他究竟有多久不曾动过这台电脑了。

但以后不会了。

神荼家里突然来了客人还是在我被收养的一个月之后,门铃突然想起让我反应过来原来这还没报废,之后才反应过来是有人来了,神荼沉浸在他的书房里与世隔绝,本就没指望他能过来亲自开门,我只好把鼠标一放便起身过去开门。

门口是一个带着墨镜的大叔,看上去应该是风尘仆仆的赶了过来,毕竟他的头巾上还沾了一片树叶,手里拿着的文件应该算是他身上唯一工整的地方,我勉强能看到“收养”的字样,如果不出所料应该是神荼收养我的手续。

“你……!”

他看我的眼神和神荼第一次见到我时一模一样,就像是见了鬼一样,指着我半天也说不完整一句话,甚至还夸张的后退了一大步。

若是说他见到的和神荼见到的是一样的情景倒是有情可原,可现在要是还对我露出这种表情,没直接把门关上已经算是我的教养很好了。

正当我和这个墨镜大叔对视的时候,神荼也应该是听到了声音从书房里走了出来,见到墨镜大叔后眉头微不可闻的皱了一下,第一句话也不是招待客人,反倒是看着来人跟我说了一句。

“安衍,回去。”

——莫名其妙。

为了体现出我收养人崇高的地位,我还是乖乖的回到了电脑前继续我的学海生涯,但就算我已经远离了门口,那个人的目光还是盯着我不放,我刚想要瞪回去,神荼就先一步挡住了他的视线。

“东西。”

“这可是小秋秋和我费劲了心思才搞到的,我还想你为什突然想要做慈善事业,没想到是为了这个。”

“你管的太多了,罗平。”

——墨镜大叔的名字是罗平。

之后罗平又有的没的跟神荼闲扯了几句,只不过这是他单方面的独角戏,神荼根本就不理他,过了一会也知道就算是说再多也不能换来神荼下一句话,罗平泄气一般把手里的文件往神荼身上一甩,又来了句不用谢。

神荼根本就没留罗平,干脆的下了逐客令,罗平再临走之前有隔着神荼往我这里看,神情复杂,这下神荼干脆直接把门一关,一声闷响之后便是撕心裂肺的惨叫声,隔着一层门也能听清楚,心里为罗平小小的默哀三秒,我便把注意力转移到了神荼手上的文件。

“神荼,这是收养我的手续吗?”

他点了点头,把文件拿出来仔细全都看了好几遍,估计是确定了没有问题才带着又回到了那件永远不为他人开放的书房中,而那些人中自然也包括了我。

我能直呼神荼的名字也是他默许的,一来我尚且不曾弄清楚我的身世,再者神荼对那一声惊天地泣鬼神的“妈”也是心有余悸,纠结了半天,我只好直呼他的名字,神荼也没反对,便是一直这么叫了下来。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总觉得神荼是喜欢我叫他的名字的,而不是其他的代称。

也是很久以后我才知道,神荼喜欢的是看我那张脸叫他名字的样子,而他本人最希望的,还是我能叫他一声“父亲”。

只可惜,  到死都没能接受一声卑微的愿望。

肆-悲愿

今天是新年,外面的雪还没全化完,阳光倒是很灿烂,如果还是以前,那么这个时候我应该是不知道缩在那个小巷瑟瑟发抖,但现在我卻是感受着热乎乎的地暖趴在窗台上享受,阳光隔着窗户照在身上也是暖洋洋的,诺大的房子里除了我只有神荼,虽说平常除了必要事件还会有罗平过来几趟,但那种时候并不多,所以屋子里一直都很冷清,自然也包括新年的时候。不过还好的是神荼难得没把自己锁在书房里,正坐在沙发上看一本我弄不清楚内容的书,我也问过他那是什么内容,只换来两个字——“魁道”。

——我要是能弄懂魁道的意思我还问你。

我没敢把心里想的话说出来,主要是怕被神荼用那种“你犯错了,快点认错我就原谅你”的那种眼神盯着,于是只好安静的趴在窗户旁边阳光能涉及的范围内晒着太阳,全身都被晒得暖洋洋的,睡意也紧接着袭来,干脆是用手臂枕住了头便沉沉睡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反正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被抱到了床上,被子也严严实实的盖在身上,厨房里倒是传出炒菜的声音,估计是神荼在准备晚饭之类的。

不过我没指望能做的多丰盛,毕竟只有两个人,没有必要故意浪费一堆食材享受奢侈。

其实于我来讲,只要不是一个人度过的日子,都是天堂。

神荼并不是很喜欢荤食,所以餐桌上的肉类基本上是为我准备的,就凭着我八岁的年龄五岁的身形,在正常人眼中应该是营养不良,也难怪神荼像是填鸭子一样喂我。而这么久的相处以来,本来会以为神荼会凭一张冷脸只会把小孩子吓哭,我却发现他意外的很擅长照顾人。

但照顾的范围有限,并不是谁都有资格享受。

看着默不作声给我夹肉的神荼时我才从不真实的世界挣扎出来,接着反映过来以前的一切都已经过去了,现在我已经有了一个家,有了我的家人。

——新年快乐,神荼。

就这么过了几个月,冬季已经走过,我也算是被神荼喂成了正常体重,也不知道神荼是听了谁的话,反正自从一通电话之后神荼就开始了纠结的日常,看上去像是犹豫了很久,之后便以“仅凭借让我自己钻研电脑并没什么太大的用处”的理由,让人帮我办了入学手续,送来入学通知书的是一个身材丰满的大叔,头发正好在头上顶出了个锥形,听上去口音应该是川谱的调,看见我的时候虽不像之前那个罗平一样跟见到鬼似的,但也是很惊讶的样子。

我不喜欢这种眼神,甚至是很讨厌。

对了,这个大叔叫江小猪,虽然年龄上应该是叫江大猪之类的?

“你们究竟透过我看到了谁。”

等着开学的日子,偶尔趁着神荼不在的时候江小猪也会过来看我,虽说每次都会带来很多新奇的小玩意,但他最大的爱好还是和其他人一样,喜欢盯着我看。

或者说是盯着这张脸。

“如果说是的话……你长得应该是像你的父亲噻。”

“我不像神荼,且我并不知道我的血缘亲人都是谁。”

直觉告诉我江小猪知道的很多,他可以为我解释为什么神荼执意收留一个只见过一面的乞丐,并毫无怨言的一直养着我。而听到我的话江小猪也只是深沉的叹了口气,正了正眼前的单框机械眼镜,不知道从哪掏出了面小镜子摆在我面前。

镜中面容清秀的孩子正用一双湛蓝的眸子看着我。

“我其实挺希望神荼就是你两个父亲之一噻,毕竟这双眼睛完全就像是遗传了神荼。”

“你还太小了噻,等你长大了估计神荼就会告诉你了吧。”

我刚想再问些什么,门‘咔哒’一声响动,神荼看见了江小猪的时候面色一沉,转眸看了我一眼,我知道这是让我先回房间待着的意思,纵使心中再多不甘,我还是顺从了神荼的意思退回房间。

但不代表我不能隔着门听。

可这隔音效果好的让我想哭,整个人都贴在了门上也只能勉强听到几句“亲子鉴定”“遗传”之类的字眼,再多的就什么都听不见了。

神荼从未对我提过要去做亲子鉴定的事,我也没能找见相关的文件,具体原因尚且不明。

但也是在遥远的未来我才知晓,那时神荼拒绝和我做亲子鉴定,不为其他,他只是在害怕自己最后的希望也破灭。

伍-排斥

我在学校的生活并不能算是很好,不知道是不是我在没遇到神荼之前流浪的样子曾被哪个孩子无意中见到了,在我入学后的第二天,我的“光荣历史”便是被大肆的宣扬了一番,闹得沸沸扬扬,同学之间的排斥我无所谓,就算是走在校园中落在身上的那些嘲讽目光我也可以装作没看见,被老师们故意忽视,座位也调到了角落和垃圾桶待在一起,书桌上也被用刀刻上了侮辱性的词汇。

明显已经超过了正常孩子可以承受的范围,可在我眼里这些东西真的不过是玩闹,我所经历过的,是要比这些还要冰冷的往事。

——没有必要跟神荼说,反正也是不应该存在的人。

我用手扶了一下掉到鼻梁上的眼镜,是一种很老式的金边圆框眼镜,很像是故事里哈利波特戴过的那种样式,是被我从抽屉的最角落里翻出来的,镜片都已经落了一层灰尘,估计那位置是神荼都不知道,否则以神荼的洁癖程度不可能在这么干净的房子里单独留下这么个东西。

清理干净戴上之后就去给神荼看了看,神荼虽是一脸的惊讶,但也是转瞬即逝,只是说了句“戴着吧”,便转头该干什么干什么。

估计他自己都没注意到,他的手一直在以一种微乎其微的幅度颤抖。

我只知道他在透过我怀念什么人,这也是我唯一知道的,唯二能说上话的罗平和江小猪都统一了战线,对一切缄口不言,从他们口中撬出真相也是不可能的事。

不过在弄清楚真相之前我还是先面对眼前好了。

——虽然早在以前已经习惯了这种日子,但心还是会疼的啊。

——被神荼养的太好了,都快忘记了自己以前是怎么活来的。

我原想就先这样忍气吞声的读完小学之后马上离开就好,但就算我不去找人别人,别人也一定会过来招惹我。

我依旧照例从后门进入班级,结果还没等我坐到位置上,便欣赏到了全班同学的注目礼。

心里咯噔一声。

接着便是被人指着脸说“就是他偷了班费”。

那个孩子我记得,是班长,而他口中所谓的班费其实是被他自己混着杂纸不慎一起丢到了垃圾桶里,等他反应过来垃圾桶已经被清洁车收走了。

我只是因为闲的无聊观赏了全程,没有提醒他。

没想到被诬陷的还是自己。

老师是个很年轻的女性,入学的时候也见过作为我监护人的神荼,之后便总是以我犯错了的借口让我找家长。

首先神荼的手机就是我的手机,她根本就不可能拨通,再其次我都知道她的目的又怎么会把神荼带到学校。

——最重要的是,我不想让他知道我的现状。

“大家以后要做一个遵纪守法的好孩子,千万不要像某些同学一样,违法乱纪都已经是本能了。”

“这种人就该早点赶出学校。”

手背上一阵刺痛,我抬手看了一眼,模模糊糊似乎是看见了一个细长的纹案,但就是因为太过模糊反倒是弄不清楚具体是个什么样子。

力量源源不断的涌上来。

我只是上前摁住了班长同学的头。

然后连带着摁碎了实木制的课桌。

——这下神荼不来都不行了啊……

我迷迷糊糊的想着,坐在教师办公室的沙发上悠闲的喝着茶,这东西太苦,但远比神荼天天喝的咖啡要好得多。

江小猪是第一个来的,紧接着是罗平,又带来了一个我不认识的胖大叔,比江小猪还要丰满一圈,脸上已经出现了细微的皱纹,第一眼见我同样是有些惊讶的意思,但笑起来的样子倒是意外的让人感觉很亲切。

“不愧是神荼的儿子,犯大错了也能这么平静的坐着喝茶。”

这是他的第一句话。

“错的人不是我。”

——我现在只想见到神荼,我相信他一定会相信我的。

作为监护人的神荼是最后一个到达办公室的,后面跟着两颊泛春喋喋不休的班主任,估计是半路上被强行拦住了,因为我能看出来神荼现在的表情很差,要么是被缠得烦了,要么是因为我。

我希望是前者。

“神荼先生,你为什么要收养这样没有教养的孩子,建议您……”

神荼进门的时候身后的班主任正好说到了这句话,可后面的还没等她说完,便被新认识的胖子叔叔一连串京片又给堵了回去,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直到把班主任憋得脸色更红,双眼含泪也没能反应过来,只好故作柔弱的转头看向神荼,却被他冰冷的视线顶了回去,不由得在心里默默窃喜。

但这份喜悦并没持续多久,我便是看见了神荼冰冷的视线又转到了我的身上。

眼底翻涌的情绪复杂。

“我的一切以后都是你的。”

心突然坠入谷底,被摔得四分五裂。

——神荼说他的一切财产到了以后都是我的,所以他的意思是我没有必要去偷。

我从不觉得自己是个脆弱的人,但此时还是觉得眼眶里热热的。

“你从来都没相信过我。”

我强撑着自己声音平静的说完这句话,手背位置一直持续不断的刺痛,班主任得逞的笑容让我想要撕碎她,克制着翻涌的情绪与疼痛,几步就跑出了办公室,把被震惊到的神荼和其他的叔叔都留在了原地。

其实那时的我也不过就是个刚九岁的孩子,在场的那些大人除了那个班主任之外都是几次经历过鬼门关的人,按理来说没道理会被我这么个小屁孩给震惊到。也是很久很久以后,在此身未曾腐烂之前,江小猪才和我讲,那个时候他们是真的以为看到了以前的他,所以才会使得神荼也出现了那般失态的一面。

陆-慰藉

我一气之下跑走,没有选择像个傻子一样直接回家被抓个正着,有没有能去的地方,只好在路边乱转,顺着路一直往前走,看到弯路就拐,也不记住路线,就这样一直逛到天色暗沉,行人渐散,我也没有要回去的意思。

我并非是因为被神荼冷言一句便赌气出走,我在意的是神荼一直不曾相信我。

我喜欢苦的东西,因为神荼总拿咖啡当水,期待着有一天他会拍着我的头说一句“原来安衍也喜欢咖啡”;我喜欢安静,因为神荼也不喜欢吵闹,一直都是很安静的待在家里,除了真的有事之外哪都不会去,我也就猜测着他的意思拒绝江小猪或是罗平他们的看望;我自认为我做不到颜艺技能满点,比起用表情表达语言我更喜欢瘫着一张脸开电脑,因为神荼的脸上向来都是没有情感流露的,我就无视了罗平推荐我锻炼表情的想法。

——无非是想离他更近一步。

——可你为什么不信我。

当时我是真的想揪着神荼的衣服大声质问他,但我还是放弃了那个念头。

本就是不该降生于世的存在,神荼愿意收养我已经是仁至义尽,身份本就是天差地别,我又凭什么妄图奢求更多。

感觉肚子有点饿,不过以前挨饿的时候有很多,这点程度我还不足以我的走不动路,反正也不知道我此时身在哪里,但我幸运的见到路旁有一家咖啡厅,又掂量了一下口袋里的零钱,计算一下足够我先进去喝一杯冷静一会,顺便还能躲一会呼啸的冷风。

这个时间段咖啡厅里没什么人,再加上天气很冷,只有一个很漂亮的女性在吧台前擦拭着水晶杯,年龄不敢考究,应该是老板。

“咖啡,什么种类都好,越苦越好。”

自从认识了罗平他们,我便已经习惯了别人看见我像是看见鬼一样的表情,我知道他们是透过我看见了另一个人,这种眼神我也一直都很讨厌。

——我是安衍。

——我不是谁的替代品。

老板在电脑屏幕上点了几下,我也就顺势坐到了椅子上等着咖啡上来,但最终我等来的不是咖啡,反倒是一杯颜色粉嫩的果汁,把果汁端上来的那个男人像是得了白化病一样,留着一头银发,看过来的眼神和那个女老板一模一样,不想在看见那种眼神,我抢过杯子狠灌了一口,甜腻的草莓味道扩散开来。

“我要的是咖啡。”

“小孩子应该喜欢喝甜的才对啊。”

随后她又甜甜唤了一声“傲娇”,那个男人便心领神会的把店门关了,将“暂停营业”的牌子翻了过去,咖啡厅里的灯光昏暗,但却也是能感觉到暖洋洋的,我看着她从吧台柜下找出了一把保养的很好的吉他,但就算保养的再好,也不难看出边缘的位置已经开始掉漆,她拨弄了几下,音色清脆,看样子是每隔一段时间便会专门保修一次。

若非是意义非凡,又怎么可能执著到现在都不愿放手。

她没着急弹奏,反倒是又找出了一瓶最为普通的啤酒,那个名为“傲娇”的男人似乎是想要劝阻,却被女老板一个眼神就给制止,只能看着她启开瓶盖,直接对着瓶口灌下去,不出所料被酒水呛到,娇艳的脸上快速浮现出一抹嫣红。

把酒瓶放下她才开始了弹奏,说不上完美无瑕,但也是能看出这首曲子她一定是反复联系过很多次。

我其实是知道这首曲子的名称是黄昏尼罗河,因为不仅仅是江小猪他们的手机铃声是这个,就连神荼的手机铃声也是这个,差不多音乐一响所有人都要翻一遍手机,唯一能分辨出的就是神荼手机铃声演唱者的声线和他们不同。

我喜欢那个声音,没有原因的喜欢。

她反复的弹奏这一首曲子,中途见我的草莓汁喝光了,“傲娇”又帮我续了一杯,我把钱都放到了柜台上想告诉他我没带太多的钱,但他也只是摇了摇头,轻声说了一句“免费”,见他发善心,我也没拒绝,又灌了一口将视线重新凝聚在她身上。

我从不知道世界上还有这么一首歌,不需要华丽的辞藻和谱曲,哪怕我从未真正深入的了解过它,但每当我听见这首曲子时还是忍不住感到内心一片悲凉。

终于到了最后她拨错了一个音弦,声音在一个扭曲的转音后戛然而止。

我听见了所有的信念在记忆废墟上轰然倒塌的声音。

她夹着呜咽声说道,我已经学会了这首曲子,你为什么还不回来。

我觉得她是醉了,起身说了句道谢的话便准备转身离开,可连步子都没迈开就被她隔着柜台抓住了手腕。

“我是允诺,今年要比你的收养人小五岁。”

女人连年龄和外表果然不成正比。

“你也觉得我特别像一个人吗。”

我见允诺摇了摇头,发饰上坠着的简单铃铛也跟着晃了晃,在已经没了最初的清脆响声。

“你不像他。”

她看上去醉的不轻,可目光确确实实闪着清醒的炽热光芒。

“除了这双眼睛,你和他一模一样。”

我最终还是借宿在了那家允诺咖啡厅,并且一切都是免费的,但由于实在是不好意思还是在关门前帮了龙傲娇一起把店面收拾打扫一番,洗完澡后刚穿好衣服出门,便在龙傲娇意味不明的眼神中被允诺拽走。

一个九岁的孩子,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御姐,能发生什么。

想太多而已。

那天晚上允诺絮絮叨叨的对我说了很多,跟我讲述的所有故事碎片听上去环环相扣,可任凭我怎么整理都没有办法将它们连在一起,她像是要把忍耐多年的不甘都释放出来那样,说着说着便让泪水模糊了视线,容不得我插上半句嘴,可看她哭的伤心,就只好充当了递纸巾的工作。

她或许会一直像以前忍耐下去,把泪水咽回肚子里,永远坚强的面对这个冰冷的世界。

只要我不出现。

第二天我也没去学校,就在允诺刚准备让龙傲娇强行把我拉去学校的时候,我简单的向她解释了我昨天离家出走的原因,她沉默了几秒,召了龙傲娇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便是递给了我一把崭新的吉他,说是要教我。

“不是要开店吗?”

“无所谓,就当是休息一天好了。”

其实我真正想说的并不是这个。

——姐啊你弹吉他的水平无非就是哪一段记住弹哪根弦好吗。

但别说,允诺这种水平还真是传染了我,我也成功的背下了顺序,先前几次还弹的磕磕巴巴,但熟能生巧,反复练了几遍还真有点能唬住人的意思。

我练习的太过专注,连龙傲娇什么时候回来都没注意到,自然也没注意到跟他一起来到这里的人,而等我好不容易才找回了自己的思绪,一抬头才发现神荼已经站在我旁边很久了。

眼底的怀念蜂拥而出,怎么也压不下去,仿佛是透过我看到了那个沉浸在时光尽头的青年。

他不说话,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我本就没做错什么,自然也不会道歉,沉默了很久,神荼蹲了下来把我紧紧的箍到怀里,安慰的在我背上有节奏的轻拍。

“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既是去了学校,自然是不可能看不见我在学校的遭遇。

——我不想让你费心。

话哽在喉头,却连一些单音节也说不出来,我强忍着眼泪,不想让神荼见到我这副难看的样子,却在神荼下一句话说出口之后忍不住放声大哭。

凄苦流浪多年,无数次被人堵在暗巷里挨打,为了填饱肚子连老鼠也吃的下去,在冬季最寒冷的那天缩在不知道那里的角落瑟瑟发抖,幼小的心灵早就被残酷的现实磨砺成寒锋利刃,度过了最初懵懂的日子,之后再疼再冷都不曾流过一滴眼泪的我,却因着神荼一句话哭的像个疯子。

他说的是“我们回家”。

柒-选择

之后我再没提出过上学,神荼也不逼我,反倒是罗平把他的妻子找来说要为我辅导学业,而且还是不用付工资的那种,叫瑞秋,我依稀记得在罗平送来收养我的文件那天我听他说过“小秋秋”,应该指的就是她。

就这么过了几年,在我十三岁生日的那天瑞秋突然询问我一个意义不明的问题。

“红色和蓝色,如果它们只能任选其一,你会选择哪个。”

我不清楚瑞秋这个问题有什么意义,可看她一副异常庄重的样子我也不由自主的认真起来,实际上我是很想选择前者的,那份像是火焰一般的色彩会让我感受到温度,会让我暖了多年的少年凉。

“……蓝色。”

我沉默了很久才给出了与我心意相反的答案。

我一直以来所追求的,就是能更加接近神荼一点,让他也会为有我这个孩子感到自豪,让他在听到我的名字时也会从心底为我感到骄傲。

为此不惜舍弃自己。

——我是真的希望我可能会是神荼的孩子。

这个回答明显不在瑞秋的预料中,她略微显得有些惊惑,但很快就把注意力转回了书本上,顺利的转移了话题。

我当时就觉得有什么不对,所以在瑞秋离开房间时我偷偷将门留出了一小条缝隙准备偷听,因着留了一条空隙让我能清楚的听到客厅里传来的交谈,我克制住呼吸,凝神安静的听着。

“神荼郁垒,你知道安衍选择了什么吗?”

一个神荼不说话。

“他选了神荼,作为郁垒的孩子,他选了神荼。”

一个神荼还是不说话。

“你一直想把他养成第二个安岩,却不想他和他父亲一样,追随的还是你的步伐。”

一个神荼还是没说话。

但我已经没了心情继续听下去。

捌-虚假

我其实一直都很好奇神荼那间书房里究竟锁住了什么真相,可他说过任何人不得入内,我也不愿犯了他的机会,便故意忽视掉了那个房间。

现如今沉浸了几年的好奇心终于被唤醒了。

神荼太过相信我,并没有把门锁上,而此时我也感谢他太相信我,因为只需轻轻拧动门把手便能被我轻易地推开。书房里唯一的一扇的窗户被厚重的窗帘遮挡的严严实实,害怕自己会撞到什么东西,我小心翼翼的摸索着走到窗边,将阳光全部释放进来。

墙壁上满是那人的身影记忆,笑着的,哭着的,因难题而懊恼,因轻松而潇洒,和朋友们勾肩搭背笑得灿烂。画面上有很多熟悉的面孔,只不过其他人大多都已经老了,唯有他一人依旧年轻的可怕,隔着一层冰冷的玻璃也能感受到青年嚣张的活力和温度,像是从上世纪流传下来永不贬值的名贵佳作,开在名为时光的长河岸边,永世花开不败。

热却不灼,温度恰好。

——他本就应是这样的人。

书桌上一份印着亲子鉴定四个大字的文件还处于被打开的状态,我凑过去拿起来大致扫了一眼,上面写着的是神荼和我的名字,基因相似度为14.6%,而另一份文件上写的则是我和安岩的名字,基因相似度为99.9%。

右下角标注的的时间已经是大前年的时候。

我和神荼最终还是没有任何血亲关系。

突然觉得背后一阵冰冷,我把手中的文件放下,神荼正站在门口看着我,看不懂眼底反映着的究竟是什么。

“……你照顾我,是因为我是安岩的孩子吗。”

神荼看着我沉默了很久,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安岩……我的父亲,是怎么死的。”

——我已经隐约猜到了答案。

“被我……杀死的……”

短短五个字说出口,倒像是费尽了神荼全身的力气,我看他身形不稳,刚想上前扶住他,脚下步子却怎么也没办法迈出。

神荼为什么要执意收养我,无怨无悔照顾我的原因终于明白了。

纵使从那之后的日子一如既往,但我知道,有些事已经永远回不去了。

玖-再见

在我十八岁的那一年,神荼自杀了。

那天早上起来我照例准备好饭,却发现向来早起的神荼意外的没从房间里出来,我把饭菜端上来之后又等了一会,他的房间还是没有什么动静,敲了敲门没有回应,我只好推门而入。

入眼一片猩红。

复仇结束再没了目标,身边还永远的少了一个人,本就是强撑着最后的执念才活到现在,将我养大成人,确定我有能力一个人活下去后自然是迫不及待的想要追上安岩的脚步。

这是他早就准备好的结局,没有人能阻止。

神荼的葬礼是由江小猪他们一手包办的,我倒是什么都没能插上手,大脑浑浑噩噩的,身体也只是麻木的跟着他们走。最终神荼的墓地定在了另一块墓碑的旁边,据说是神荼以前就已经准备好的地点,我特意上前看了一眼,见到上面刻着的名字是安岩。

“衣冠冢,当年神荼杀了安岩之后本是想用一年回光将他复活,确实不想安岩连尸体都不曾留下。”

龙傲娇走过来为我解释,犹豫了一会才将手搭在我肩上,像是组织了很久语言想要安慰我的样子。

“神荼最初也想将你往你父亲的方向培养,但之后他就放弃了,因为他清楚你是安岩的孩子,不可能会成为第二个安岩。”

“神荼当初可是协会里最强的猎人,身价不菲,他现在把一切都留给了你,安衍,你以后要好好的。”

——我想要的,根本就不是那些财产。

我没理会龙傲娇的话,径直跪在了两座墓碑前连磕了三下头,却在刚想站起来的时候感觉一阵天旋地转,眼前被黑暗所覆盖。

在意识散尽之前我突然想起了在神荼自杀的前一晚,他曾跟我讲述了他和我的父亲,也就是安岩的故事,他讲了很多,从他们的初见讲到他为了复仇大业杀了我的父亲夺取郁垒之力,也讲述了他们一起冒险一起并肩作战的日子,故事里面提及了很多人,但只有在提到父亲的时候,那双和我相似的苍蓝色眼眸里才会写满了温柔。

“可以,叫我一声父亲吗。”

这是神荼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我想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忘记神荼是用了怎样的语气对我说的这句话。

乞求?解脱?还是什么?我无从得知。

但到了最后我还是该死的没能说出口。

——可以后,却是再没机会了。

拾-归来

我再次苏醒的时候身处一个古风浓郁的居室,空气中泛着淡淡的熏香,恰到好处的浓度,我坐起身活动了一下身子,除了关节动作有些僵硬以外都还好,手背上两个龙纹印记已然正式成型,穿上旁边准备好的服饰,蹬上长靴,我便晃晃悠悠的操纵身体走到门口,推开了雕花木门。

庭院中的老人正品着茶,收音机里放着戏曲。

我走上前几步,作揖行礼。

“阿玛。”

“你回来了。”

他缓缓回头,漆黑的眼底透过我现在这副皮囊映出了我真正的样子。

“丰绅。”

予名为钮钴禄·丰绅殷德,字天爵,号润圃,和坤之子,自幼便能洞察天机,通晓阴阳,十八年前被同时身怀神荼郁垒之力的神荼所诛杀,阿玛也因此元气大伤,不得不放下一切计划暂时归隐。

其实神荼不可能在拥有神荼之力的同时拥有郁垒之力,所以予在死去之前就很清楚,他是在毁掉郁垒之力寄存的肉身之后才得到的继承权。

但可惜神荼并不知晓,在他杀死安岩之前,那个青年曾为他诞下过亲生骨肉,身体素质极度亏损,全靠郁垒之力续命,而当支撑生命之源的郁垒之力也被夺,结局自然是灰飞烟灭,连尸体也不可能留下。自古以来男子怀孕本就是违背常理,但神荼郁垒阴阳交合,再加上安岩体质相对来说较为特殊,对于他们来说怀孕这种事并非是不可能发生之事。

阿玛休息生养多年,终于再次收集回予破碎的灵魂碎片,同时找到了最为适合作为转生肉体的身躯,将予的灵魂置入其中休息温养,只待灵魂力量恢复完整便能迎来重生之日。

阿玛选择的那个孩子是由神荼郁垒之力结合所诞下的纯灵体,就算恢复力也要比平常孩童强上很多,若是在懂事之前没有合适的引导,散去体内多余的灵力,再加上身心积攒的伤害与日俱增,以那般孱弱的身躯行走在大千世界,根本不可能活过弱冠之年。

本以为只要予努力的休息生养,早日恢复力量便能早日夺舍,但予没想到的是,这个孩子最后还是与神荼相遇。

他们父子之间或许真是有心灵感应。

神荼最后的结局是选择自杀这一点无人能预料到,其中也包括予。

予清楚,是阿玛在神荼送去鉴定的头发上动了手脚,才使得神荼并未想到那个孩子是他的骨肉,而那个孩子体内积攒的能源已经快要触及底线,才使得神荼死后予能这般顺利的夺舍重生。

其实神荼只要再往边缘的位置仔细想一想便能发现:安岩在十八年前死去,而这个孩子正是十八年前诞生。

而今安岩和神荼早相继离开人间,神荼郁垒的力量集中在予新的的身体中,或许对于他们二人来讲这是最好的结局。

可予……为了能等到波罗的归来,又要让自己的手染上多少鲜血。


单身狗作者情人劫没吃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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