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所爱,不摘星。

【荼岩】-《执念》

晨光熹微,万物初醒。

他是被客厅里叮叮当当的声响吵醒的,就算是本就没有起床气但现在他的心情也算不上是很好,早该想到无论是什么时候安岩都不会安静,但他真没想到安岩已经过分到连觉都不准备让他好好睡了,不过神荼转念一想今天是除夕,安岩这么疯的情况也有了合理的解释,因为就算安岩不把他弄醒外面的鞭炮声也足以把他从难得的睡眠中赶出来。

时钟上显示的时间是早上八点半,他很少有起晚的时候。

被子里的温暖和空气中的冰冷对比鲜明,几乎是在他刚把被子掀开冷空气就不要命的向他扑来,神荼皱眉下地把大开的窗户重新管好,脸色很差的走出卧室。

不出所料安岩正在玩他的惊蛰,刚才叮叮当当的响声估计也是他一次又一次的没拿住把惊蛰掉地上的声音,心念一动将惊蛰收回,不出所料的收到安岩很不爽的视线,但他没理会安岩,而是径直走向洗手间洗漱。

“很少见你也会起晚,昨天晚上又坐在窗口发呆几个小时啊。”

安岩斜靠在门上双手环胸,虽然是室内但温度也高不到哪去,他却只穿了一件单薄的体恤,看上去就很冷。

冰凉的水把昏昏欲睡的思绪彻底唤醒,抽过毛巾把水擦干,神荼继续无视安岩的问题,越过他转身往厨房走去准备早餐。

冰箱里还有之前剩下的吐司和鸡蛋,为了能节省时间他准备就用这些材料随便给安岩准备一些早餐,对于神荼来说食物只是用来充饥的,就算是早上吃压缩饼干他也不在乎,但安岩明显不同,那个二货有着一个吃货的属性,以及一个干吃不胖的体质。

电磁炉的响声是房间里唯一的声源,安岩一如既往的站在旁边围观,手指有节奏的点在橱柜,虽然是用阴阳两仪枪的,但毕竟安岩接触这些的时间太短,还不像他一样手上满是厚厚的茧子。

握上去的感觉很软,像是动物爪子上的小肉垫。

“我从来不敢想象你会做饭,毕竟看惯了你大杀四方再看到你现在的样子会有一种很严重的违和感。”

“一个人生活,什么都应该涉及学会。”

虽说他的厨艺只限于果腹,但至少不像某些二货,除了开水烧得不错之外再也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

“我知道你在讽刺我,虽然我不会做饭但不代表我是厨房杀手,至少一些点心之类的东西我还是拿得出手的。”

吃货从来不会亏待自己的胃,哪怕是不会做饭,但他们制作点心小吃的技术要比想象中的还要好,甚至他们可以自己创造新的制作方式。

——既然会做点心为什么不再用心一点学会做饭。

等把弄好的法式吐司端上桌时,一直围观了全程的安岩一反常态没有直接上手,而是用眼睛盯着他那份早餐,筷子放在一边他也不拿,等神荼把自己那份吃完了安岩还在那看。

他本是想要说些什么,但已经冲到了喉咙的话语还是被生生的咽了下去。


碧空如洗,丽日临空。

到了正午的时候外面的鞭炮声更加的肆无忌惮,吵得他有些心烦意乱,他只好更加用心的继续看书,但安岩明显不准备给他安静下来的机会。

“惊蛰借我看看嘛——就借我看看——”

唤出惊蛰对着安岩就扔了过去。

并没有打中安岩,而是穿过他直接落在了地上,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安岩自然就彻底的安静下来,但房间里又充满了惊蛰被重复掉在地上的声音。

神荼暗叹了一口气,重新将实现转移到手上已经发黄的书页。

他家里书柜上的所有藏书基本上都是从师父那里得来的,为了能学到更多加快自己的目标进度,他曾日夜苦读书上的内容,长篇拗口的法决早已背得熟烂于心,但时至今日他还是会把它们拿出来重新翻看几遍,是为了能加深对魁道的印象还是只是为了打发时间他已经不想深度追究了。

这个时候他本应待在巴黎不知道干什么只好在酒店里荒废时光,但在他于某一条街道上遇见了安岩,就莫名的答应了他的请求。

——陪他过年

于是他现在待在燕坪的房子里看安岩持续不断的玩惊蛰。

说起来再重新回到这里的第一天晚上他就做了一个梦,梦里不是幼年的血染记忆,也不是他这么些年各种经历,他梦见的是他最没想到的情景。

2015年11月13日,巴黎恐怖袭击事件。

当时的他本就没将其放在心上,只是一味专注于自己的目的,直到他从包妮璐那里听到了一个消息后才出乎自己意料的前往发生过爆炸的每个地点到处寻觅了好几遍。

——听说去找你的那个小家伙当时离事发地点很近,也不知道有没有被卷进去。

他没有过激的反应,也没有马上去找安岩,只是冷静的下了逐客令。

——你不应该来,你也不应该在这里到处找。

——你只是一个大学生,只是个普通人,从这滩浑水里离开,恢复你以往的生活才应该是最好的选择,为什么不听我的话,为什么还是要过来。

最终他还是在距离其中一处爆炸点很近的废弃仓库找到了安岩。

说起来他们也是很久没见了。

被卷进了这么一场恐怖袭击,身上的衣服也不可能继续保持完整,丢在一旁的风衣已经破烂不堪,安岩可怜兮兮的缩在角落里捂着手臂,血液却还是从指缝间流出,汇集在地面上形成了一处小血泊。

这种连自己都照顾不好的二货,究竟为什么还要趟进这潭浑水里。

并没有神荼意料中快速开口追问自己各种原因的问题,也没有上来就是一拳,虽说安岩一直在找他,而现在神荼就出现在他面前安岩也没有很大的失态,他依旧缩在那里,像只被主人抛弃的小宠物,血液顺着手臂流下,经过手背从指尖滴下。

虽说比不得他,但安岩本身就比其他人要白一点,而今被这份血色一衬托更是带着惊心动魄的美感,看着他是眼里明明写满了激动和惊喜,却还是将所有的反映都强压下来,声音止不住的颤抖。

“你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你现在应该是继续完成你的目的。”

径直走到安岩身边,拿起旁边地上的那件已经破烂的风衣彻底结束了它的使命,他不可能随身携带治疗的药物,只能简单的先给安岩包扎一下止住血再说。

他不可能停留太久,也不能带着安岩去医院,只好先行一步,安岩意外的没有阻拦他,依旧缩在那里,低着头也看不清表情。

“我只是来看看你。”

——任性这最后一次。

其实到了最后连神荼自己都忘了他当初原来对安岩说过这么一句话,而等他想起来之后再忘记也有些困难,索性就任由这段记忆反复在脑海里重播不做干扰,手上翻页的动作也定格了很旧。

“你是准备把时间都浪费在看书上?”

估计是玩够了,安岩将视线从惊蛰转移到了他身上,说话时尾音上扬,显得很是轻松。

安岩倒是提醒了他很重要的一件事。

把书放回书架上,神荼取过风衣套在身上,再回头的时候安岩已经消失在原地,他也只好推开门离开。

一直待在他身边的安岩理论上来说应该是一个类似于灵魂出窍的存在,自从他把安岩重伤之后便一直跟着他,支持他存在的力量尚且不明,明明什么都碰不到却还是执著的管他要惊蛰,甚至是任性向他提出回国过年的要求。

他本就是为了郁垒之力才接近安岩,而今已经得到了郁垒之力,不妨满足一下安岩最后的心愿。

日薄西山,华灯初上。

一路上他都再没见到安岩,也难得的清静片刻,神荼继续往他的目的地前行。

虽说当初只是短暂合作,但毕竟是他拿走了荷鲁斯之眼,在协会眼中如今已经‘背叛’了的他再进入THA名下的医院也需要费一番功夫。

而当神荼成功的进入医院内部,顺着记忆再次来到那间重症病房的时候,本应躺在床上深度昏迷青年早已消失不见。

——他已经醒了吗。

——真是一份不错的礼物。

“神荼?你怎么在这?!”

他还是被人发现了,不过那个人他正好认识。

为了不引人注目他只好和罗平待在用于紧急逃生的楼梯,接过罗平丢过来的档案袋不明所以的拿出里面的资料。

是一份病危通知书,从时间上看已经是几个星期之前的事了。

而上面写着的名字不是别人,就是安岩。

“你来晚了,安岩早就已经走了。”

听见罗平这么说,神荼第一反应是否认这个结论,可手上的病危通知书却又真实的告诉他这并不是他的幻觉。

“我没有伤到要害。”

虽然重伤会导致安岩失血过多重伤昏迷一段时间,但如果及时的接受治疗最多也不过是恢复的慢一点,绝对不可能导致死亡。

“都知道你没伤到要害,但一个想死的人就算是华佗在世也救不了。”

罗平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下意识叼上一根,反应过来地点是在医院把已经掏出来的打火机又塞了回去。

“我们并不知道安岩走的时候是否轻松,等我们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没了。”

“安岩的尸体存放在地下一层,如果你还想要复活他就尽快去收集需要的材料,虽然你已经不是协会的人,但我们不可能坐视不管。当然,如果你不想复活他,江小猪和允诺他们还等着给安岩收尸呢。”

罗平离开的背影干脆利落,或许对于他来讲,和安岩的交情并不是太深刻,而今也不过是少了一个同伴,终不过出于往日情分为其坟墓添上一抷土。

可他不一样。

医院的地下一层基本是用于放置尸体,为了不让尸体腐烂过快所以温度会设置的出奇的低,昏暗的灯光仿佛随时随地都能灭掉。

记得以前有人跟他闲聊时说过,还在上学读书的时候总会有不知死活的朋友偷偷跑进停尸间尝试胆量,只不过结局往往都是第二天被吓得连课都上不了,只能请假在寝室里集体哀嚎。

神荼还记得那人还说过虽然他那个时候也想去太平间呆一晚上长长胆子,但每当想到之前其他人脸色苍白的样子之后就毫不犹豫的放弃了这个念头。

现在那人却是真正的停驻在此地,再也不会感到恐惧了。

永眠于等身容器内的安岩神情轻松,胸口上的致命伤疤还未结痂,仔细看可以看见上面和周围皮肤颜色不同的肌肉纤维,他是仰面躺着的状态,但神荼清楚如果是从后面看就知道那道伤口究竟有多深,毕竟惊蛰是整个穿透过去的。

失去了眼镜的阻挡整张脸显得干净清秀,却又莫名显得有些妖冶,明明是两个意义完全不同的形容词汇,偏按在他身上又觉得无比合适。

正像他这个人一样的矛盾。

——你只是睡着了,你还在等我将你从这场永眠中唤醒。

手指隔着玻璃抚过安岩的脸,眼底情绪翻涌,最终归于一片沉寂。

他或许应该回去弄清楚还待在他身边那个“安岩”究竟是怎么回事了。

夜凉如水,月明星稀。

他再一次身陷梦境,只不过这一次的神荼是作为旁观者去观看自己的梦境。

原以为他已经逐步接近最终的结果,即将可以为家人报仇的时候和珅却告诉他仅凭借神荼之力根本难以完成他的目的。

神荼之力性属极阴,若想真正彻底镇压阴邪之物还是需要极阳之力永绝后患才好。

可这世上又有什么极阳之力能与郁垒之力相提并论。

当初是他给安岩发出简讯让他放弃继续走下去,而今却也是他又要重新将安岩拉下水底,夺走他最重要的东西。

——寻觅郁垒之力所等待的不过就是这一刻罢了。

神荼本以为再次经历那天的事情他不会再有任何过激的反应,而当他看着梦中的自己将惊蛰刺向背对着他毫无防备的安岩时,胸膛下的跳动声却骤然停了一帧。

尤其是当他看到安岩露出了然神情的时候,突然就想抱抱这个遍体鳞伤的青年。

——或许安岩早就预料到他的结局,并且已经为此做出了选择。

“你后悔吗。”

这是他趁安岩重伤昏迷之前问出的问题,他没有给出安岩任何,濒死连一个拥抱都没能给安岩。

——后悔吗?后悔相信我的简讯来这里找我吗?

“我……不为我……做出选择的事……后悔……”

安岩已经气若游丝,强拼了最后的意志才能勉强说出这几个字,接着便合上了本就是强撑的眸子,再也没了任何生息。

他熟知人体构造,刻意将惊蛰送进偏离心脏的位置,既能由此得到最为精纯的郁垒之力,又能让安岩活下去,但他并没能料到真正不想活下去的人就算是他偏离再多,该死还是会死。

他只是太过自信安岩对他的感情。

不过他特意记下了那天的日期——十二月九日。

等他醒来的时候天色早已暗沉,安岩靠在大开的窗户旁边眺望远方,感知到他醒来才肯将视线转移到他赦免上。

惊蛰脱手而出,却只是穿过了安岩身体,钉在了墙上。

“徒劳。”

不过是一处虚幻的存在,又怎能被外力所伤。

“你究竟是什么。”

如果这东西是和珅留在他身边的监视器,那他就必须拼尽全力将其处理干净。

一想到这么久以来都处于被监视的状态,神荼看向“安岩”的目光也隐隐不善起来。

看着神荼防备的眼神,“安岩”面上也没有什么变化,但他的身体很明显正逐渐变得虚幻,临尽彻底消失之际,他终于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神荼,梦该醒了。”

早就应该清楚的,这么久以来陪在他身边的“安岩”根本就不可能会是安岩对他的执念使成,更何况安岩早在几个星期前就永远冻结了自己的时间,就算是魂兮归来的时间到了现在也已经过了好久,那么“安岩”的存在就只剩下了一个解释。

——“安岩”的确是执念的产物,不过这并不是安岩的执念,而是他的。

神荼不相信安岩就此死去,可神荼却又比任何人都清楚安岩是他杀的。

最初接近安岩是为了他身上的郁垒之力,帮他开启慧眼,保护他不被秽物所伤,几乎费劲了心思。

可越接近他就越被這个二货青年所吸引,他太干净了,干净的让神荼忍不住想去弄脏他。

可他并不想让这么干净的青年被他毁了,他必须离开安岩。

他劝安岩放弃冒险,只身一人带着荷鲁斯之眼前往巴黎,可安岩不肯放弃的还是跟了过来。

可没有什么人能永远保持初心不改,再美好单纯的祈愿也终会有变质的一天。

安岩的未来被他毁了,终于在绝望中放弃了生还的希望,死的干脆利落,什么都没留下。

可他的死亡却是在知晓安岩死后的分崩离析中逐渐开始,直至迎来终结的那刻。

所以他创造出了“安岩”,纵容他赏玩神剑惊蛰,纵容他要求自己陪他回国过年,他可以纵容他所有的任性。

因为这些本就是他曾希望过的日子。

他送了安岩一份“不错”的生日礼物,安岩也送了他一份更“不错”的新年礼物。

窗外夜色正好,整个世界都已经陷入了沉睡。

而他的梦该醒了。

作者大过年没吃药的产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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